须臾之间,烫了一壶爇酒,托出一个大盘来,内有爇腾腾一盘虎肉,一盘鹿脯,又有些腌腊雉兔之类五六碟,道:
“贵人休嫌轻亵则个!”举子见他殷勤,接了自斟自饮。须臾间酒尽肴完,举子拱手道:“多谢厚款!”那妇人道:“惶愧,惶愧。”便将盘子来收拾桌上碗盏。举子乘间便说道:“看娘子如此英雄,举止恁地贤明,怎么尊卑分上觉得欠些个?”那妇人将盘一搠,且不收拾,怒目道:“适间老死魅曾对贵人说些甚话么?”举子忙道:“这是不曾,只是看见娘子称呼之词色之间,甚觉轻倨,不像个婆媳道理。及见娘子待客周全,才能出众,又不像个不近道理的,故此好言相问一声。”
那妇人见说,一把扯了举子的衣袂,一只手移着灯,走到太湖边来,道:“正好告诉一番。”举子一时间挣扎不脱,暗道:“等他说得没理时,算计打他一顿。”只见那妇人倚着太湖石,就在石上拍拍手道:“前日有一事,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,是我不是?是他不是?”道罢,便把一个食指向石上一划道:“这是一件了。”划了一划,只见那石皮乱爆起来,已自抠去了一寸有余深,连连数了三件,划了三划,那太湖石上便似锥子凿成一个“川”字,斜看来又是“三”字,足足皆有寸余,就像个刻的一般。那举子惊得浑身出汗,满面通红,连声道:“都是娘子的是。”把一片要与他分个皂白的雄心,好像一桶雪水对头一淋,气也不敢抖了。妇人说罢,擎起一张筐床来与举子自睡,又替他喂好了马,却走进去与老婆子关了门,息了火睡了。